普世價值: 病毒可不會聽「老闆」的話

2012年3月14日星期三

病毒可不會聽「老闆」的話

(03-14-2012 Tottoro)

公民記者李惠仁先生花了6年的時間，追蹤H5N2禽流感在台灣的疫情。根據他深入報導所拍製的紀錄片『一個不能戳的秘密』，以及近日媒體揭露的前防檢局長許天來的「老闆說」錄音帶，我只能很沉痛的承認，台灣果真是在迅速的「中國化」當中。

即使本人不是禽流感病毒的專家，但數年前也有過兩、三年的時間從事流感病毒研究的經驗；以我個人的了解和判斷，李惠仁先生所提供的科學證據不僅確實公允，也無誇大其詞或危言聳聽之嫌。總之，台灣的防疫單位和農委會不該如此輕忽，尤其是有高度突變性的RNA流感病毒。也因此，政府單位隱匿疫情的態度和居心是不可饒恕的。

不用害怕食用煮熟的雞蛋或雞肉

要討論為什麼台灣在「中國化」之前必需先強調，台灣的H5N2疫情不同於當年肆虐中國以及其他亞洲、非洲、甚至歐洲國家的H5N1禽流感。這一點我們真的要謝天謝地！因此，我認為公眾毋需恐慌，也不用害怕食用雞蛋或雞肉，只要確定是完全煮熟就可以。更何況，H5N2禽流感病毒並不算是人類的疾病；至少，到目前為止還不是。

日本在2006年的一份學術報告證明了H5N2禽流感病毒確實有感染人類的能力。但在257位養雞場工人的血清報告中，只有13人可能是因接觸感染的雞，而造成體內對H5N2的抗體有顯著增加。但很重要的一點是，被病毒「感染」不等於「疾病」；這些工人並沒有明顯的臨床症狀或不適。而且，至今也沒有人對人之間H5N2的傳播病例。

「感染」和「疾病」之間……

然而，由於台灣防疫單位對疫情的輕忽和掩飾，再加上非法疫苗的使用，原本是較容易掌控和根除的低致病性H5N2，就在官僚系統的層層掩護下，演變成難以收拾的高致病性的H5N2。

也許有人會問：為了對抗病毒傳染病打疫苗有什麼不好？政府衛生單位不也是每年在流感季節的來臨前，會鼓吹大家注射疫苗嗎？

問題是人和動物畢竟不同；以經濟動物而言，對一個突變率很高的病毒，持續使用疫苗，而且如果沒有正確的疫苗接種計劃或時間表，只會變成「鼓勵」病毒突變的不智之舉。

以H5N2禽流感為例，台灣養雞業者所使用的這些疫苗，可能只能夠提供雞隻部份的免疫力，但不能保護牠們不受到感染。而且再強調一次，「感染」不等於「生病」；感染的定義是被病原體感染了，而生病是當個體出現症狀。所以如果有些禽類明明已被感染，但沒有臨床症狀，這些雞會變成病毒的帶原者，加上牠們還會排毒，所以糞便裡的病毒會傳染給其他的宿主，而特定的情況下也可能傳播給人類。

簡單的說，人類接種流感疫苗的主要目的，當然是希望預防感染，但底線還是避免疾病，尤其是嚴重的症狀以及減少排毒和群體間的傳播。但對經濟動物而言，多數情況下隔離或撲殺才是最有保障的根除方式。

由於非法和不恰當的疫苗接種掩飾了禽類的疾病，或者只是降低了死亡率，但是病毒還是存在於環境中，因而持續感染其他雞隻。而這樣的狀況下，雞群體內的病毒株有更多突變的機會，甚至和其他不同的病毒株做基因片段的排列組合，進而形成全新的禽流感病毒。

應該害怕禽流感嗎？

自2003年以來，對人類也是高致病性的H5N1禽流感在2006年達到高峰。不過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報告，人類感染的病例在2008年已經有明顯的下降。沒想到2009年初，亞洲、非洲、和歐洲都有病例增加的趨勢。當時中國就被公衛界認為是禽流感流行危險性最高的國家，而我在2009年2月的舊文中是這樣寫的：

根據本人的推測，中國之所以會是將來禽流感疫情的不定時炸彈，主要原因有三：

第一，中國被認為是禽流感流行危險性最高的國家，因為它的家禽口數確實是全世界最多的，而且除了大城市以外，有許多的雞隻是被養在和人很靠近的地方。所以政府對這種「後院雞寮」的疾病控制，遠比商業式的雞場還要困難。

第二，中國（包括香港）已經多年對他們的家禽類作疫苗的接種，但是事實上對於這種突變性高的病毒，疫苗應該只有在其他的控制方法無效時才使用，而且應該只是暫時性的使用。因為習慣性的使用疫苗只會鼓勵病毒演變成為耐疫苗的病毒株。

第三，中國政府對於任何「他們認為會」損其面子的事，總是習慣性的掩蓋事實，直到紙包不住火了，才會百不甘願的承認。而這種延遲對於任何問題和傳染病的預防與控制是最可怕的殺手。

以上的這一段是三年前我對中國的禽流感和其政策的描述。參考現今台灣對H5N2禽流感的處理方式，撇開第一點不談，其他兩項是不是可以把中國兩字刪除後，直接以台灣取代呢？

當禽流感對上「人流感」……公眾對禽流感未免太過大驚小怪了？

以人類罹患H5N1禽流感病例數目不高為論述基礎；事實上，每年因人類流感病毒而致死的數目，都比感染H5N1禽流感的總數要高出太多。沒錯。如果只從數目來看，全世界因人類流感病毒而死亡的病例確實驚人；然而平均的死亡率一般是7％左右，而其中不少病例更是因為二度性細菌感染造成肺炎而不治。

反觀H5N1禽流感病毒，世衛組織（WHO）的官方記錄在過去十年間（2003-2012）只有將近600件的人類病例。問題是，這些是有通報的案例，而WHO的網站上也註明他們只公佈實驗室確認的病例，而令人最擔憂的是它10年的平均死亡率超過53％（2006年高峰期的死亡率甚至高達69%），這對現代傳染病醫學而言是很驚人的數字。更何況H5N1的發病過程快速，很多病人在症狀一出現後就急速惡化，即使立及就醫還是不治身亡。

以昨天才公佈的一份報告為例。印尼的衛生署在2012年3月12日發佈消息，並通知WHO一宗人類感染H5N1禽流感病毒的新個案。該病例是一位24歲的女性。她在2012年2月23日開始發燒，並於翌日住院。然而她的病情持續惡化、呼吸困難，最後在2012年3月1日去世；即使有醫護治療，從發病到死亡不過6天。根據當地的衛生單位和流行病學團隊的調查發現，病人應該是接觸了死亡的家禽才被傳染了H5N1禽流感病毒。

很幸運的是，H5N1禽流感病毒在人與人之間的傳播至今仍舊非常少見，而這就是為何即使病例數目不高，我們也不該掉以輕心，更不應該「製造」讓任何禽流感病毒在環境中更多突變變種的機會。

在面對任何的疾病或疫情的開始，我們當然毋需驚嚇自己和唯恐天下不亂，但是審慎和誠實的態度絕對是解決問題的上上策。

從科學的角度來看，台灣政府的所為是傳染病疫情最糟糕的噩夢，因為病毒可不會聽你「老闆」的話，掩蓋問題只會使情況變得更糟；所以台灣在幾年前明明只是低致病性的H5N2禽流感，因為官僚的傲慢和隱瞞，加上學術界一些知情的專家人士的沉默，結果我們付出的代價是H5N2禽流感在台灣立足定居（在地化）、病毒株也轉為高致病性的H5N2，造成難以估計的經濟損失，更引起社會大眾的恐慌和不安，也讓台灣的公衛和防疫系統向中國看齊而蒙上隱匿不報的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