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1日 星期三

漸漸忘了母親的名字

    (06-01-2011一心)
今天,看到師轉寄訊息中提到了黃春明的五字國罵,和是否用羅馬拼音學台語的辯論,不禁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聽到「台語是一個語言,不是方言」這個說法,印象很深刻,是我當時的法老師Frank Muyard說的,語氣斬釘截鐵。Frank是語言學及漢學學者,也是上一任法國當代中國研究中心台北辦事處的主任。

昨天,參加聖脈合唱團,練唱渼娟的新歌「台灣是我的厝」,深深體會看著漢字發台語音的困難,比如說,看到「珍惜」,卻要說「ding xiu」,腦袋裡的線路,就好像沒有接好,頻頻凸槌,明明是婉約細緻的韻味,被我唸起來,就粗糙僵硬了。

每一個語言,都是進入一個文化體系、情感、記憶的門窗,從唇、齒、舌、喉頭的位置,到臉部與口腔內壁肌肉的使用,以至於遣詞用字的情調、美感,文法與句子結構所暗示的社會權力結構、群我關係等等,使得每一個語言,就彷彿蘊藏了一個運作完整的世界。

記得還是國中時,讀到一篇文章說,一位歐洲的年輕人,會講六、七國語言,當時,非常羨慕歐洲人有多國語言的環境,但卻沒有想到,若不是因為我們從小被教導對週遭的聲音充耳不聞,我早就可以學會台語、客語、原住民語等好幾種語言;若不是我們對這塊土地的情感,被深深地扭曲了,我不會一心嚮往離去,在他鄉尋找故鄉,尋找認同。

前些日子,無意間發現一本書裡,夾著一封沒有寄出的信,是過境東京機場時寫的,給我的日本好友,Kaoru,內容大概是說:

坐在華航登機區,心底,浮現了妳的身影,妳,正以流利的日文和日籍的地勤人員互動著。我看到了自己的不自在,在世界各地的機場,我總是避免與「我的同胞們」互動,我否認,我感到難堪,我害怕別人給我貼上某種身分認同的標籤。花了好久的時間,才理解,那標籤,是我給自己貼的。想起妳,是如何全然地「是」,全然地接受自己時,給了我莫大的力量。

在台灣成長,到海外留學,在世界各地流浪的日子裡,心的底層有股悲愴與遺憾,
身為一個台灣人,我對自己是誰,沒有信心,對自己的文化是什麼,沒有信心,對自己的母語怎麼說,沒有信心,對何處是可落地生根的家,沒有信心。

沒有被書寫的過去,淹沒在時間的洪流裡。
沒有被歡慶的文化傳承,被焚燒、掩埋如成堆的廢棄物。
沒有被說、被寫的語言,漸漸枯萎、死去,好像一個異鄉的遊子,漸漸忘了母親的名字。

回到台灣土地上的這些年來,一點一滴地釋放多年來被壓抑的情感,說不出來的,以舞表達之,舞步解釋不清的,以歌傳達之,歌曲遺漏的,以文字書寫之。

要停止「我是什麼人」、「我應該用什麼語言書寫」的爭辯,我們必得先正視生命裡的最痛,先全然接受自己所用的語言、所浸潤於其中的文化、所傳承的歷史軌跡、所生長的環境,當我們到達了自己所屬的文化底蘊,所根植的土地生命力時,內心必然是充滿感激的,面對別人的選擇,也必然充滿欣賞與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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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網搜尋相關報導,看到事件主角之一蔣為文寫的「感嘆一個台灣作家良心 ê --抗議黃春明演講ê頭尾kap公開聲明」。
〈華文版〉摘要如下:

文訊雜誌社及趨勢教育基金會等單位於2011524 在台南的國立台灣文學館辦理百年小說研討會。大會邀請作黃春明先生做專題演講,題目為「台語文書寫與教育的商榷」。先前看到宣傳時還在質疑大會有沒有搞錯,黃春明並非台語文專家,為何會請他講這個題目?沒想到 他竟然來台語作家大本營的台南,而且就是講這個題目。

他一開始就以「閩南語」、「方言」來稱呼台語,並以「中國人」來自居。他以台灣也過端午節為例,表示台灣中國同文同種,不應該搞一邊一國。其實,越南與韓國也都有端午節,難道越南與韓國都要變成中國嗎?

他又批評台語只有口語,沒有書面語。其實,在黃春明還沒出生的1885年,就已經有用台語羅馬字書寫的《台灣府城教會報》報紙出現,該報紙刊行不少台語白話小說。甚至,1926 賴仁聲也出版長篇台語小說《出死線》。試問,黃春明知道嗎?主辦單位知道嗎?台灣百年小說研討會為何刻意遺漏台灣母語小說!? 

原本該研討會在網路有全程實況轉播及錄影,沒想到會後該場錄影卻從網站中移除。並且,網站中黃春明的專題演講題目也被竄改為「請讀一頁小說」。

本人在此鄭重呼籲與要求:
第一:《文訊雜誌社》及《趨勢教育基金會》必須解釋為何竄改講題,且須公布當天錄影資料,以還原真相,釐清網路上對本人的不實謠傳與指控!
第二:黃春明必須就「不倫不類」等侮蔑台語文的言論,公開鄭良偉教授、洪惟仁教授與所有台語文作家及工作者道歉!
第三:如果黃春明認為台文界對他有誤解,歡迎與本人蔣為文公開辯論,接受社會大眾的評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