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認真的看完整支介紹畫家廖德政的影片,看到一位終生致力以藝術和繪畫來表現和追求和平的長者。
廖德政差一點點就葬身廣島原子彈,歷經二二八事變與白色恐怖,熱愛台灣綠色,沉默而認真。戰爭爆發時,廖德政在日本讀書,以台籍生身份,被分發到江田島的海軍兵學校後勤崗位,必須往返於對岸的廣島工作。1945 年 8 月 6 日第一顆原子彈投下廣島,因為前一天沒有趕上聯絡船,他留宿廣島南方海上40分鐘船程的江田島宇品港,沒有到廣島過夜,僥倖逃過這場浩劫,同學中多人死於原子彈爆發,當原子彈爆炸時,他正巧在宇品港的廁所裡小便,爆炸時的強光射到他的身體,原子塵並且很快的使天空暗下來。當時不知什麼是原子彈,倒是親眼目睹原子彈爆炸的慘狀。
與父親大不同,父親廖進平有著強烈的正義感與民族意識,摩登又積極熱心,是台灣民眾黨創黨黨員之一。台灣民眾黨成立於1927年7月10日,是台灣人所組的第一個合法政黨。同樣是外來政權,國民黨統治台灣人42年解除報禁、黨禁,日本人統治台灣32年解除黨禁。但日本人對政治犯量刑之輕,遠超出國民黨後裔可想像的範圍。1950-1956期間,由軍法機關審決的政治犯,至少461人判死刑,只有38人判無期徒刑,用刑比日本人嚴厲百倍。文學家楊逵在日本時代被抓了十幾次,加起來被關不到一年,但1949年只被國民黨抓一次,一關就12年。
很多人想到台灣民眾黨就立刻想起蔣渭水。立場偏左、路線較激進的的蔣渭水等人主導了民眾黨,而另一位同為創黨靈魂人物,立場偏右、較傾向於漸進改革的蔡培火在1930年底因參加「台灣地方自治聯盟」而被開除黨籍。
歷經創黨之初的爭議,結社申請書以輩份較低的謝春木(1902 -1969)之名義提出。後來改名為謝南光的謝春木是該黨的主導者之一。他與蔣渭水一樣,主張結合農工團體來進行運動。日本右派勢力掌權後,左傾化的民眾黨更不見容於總督府當局,而終被以「其目的在於反對總督統治,宣傳階級鬥爭」、妨害「日台融合」、「安甯秩序」為由而於1931年2月18日 遭到台灣總督府勒令解散。一方面,反殖民運動本身不但被日本官方打壓,而且內部亦經數度分裂;另一方面,由於蘆溝橋事變在三天前發生,台灣開始進入戰時體制時期,自此至終戰,反對運動只能沈寂。
後來謝春木決定避走中國。戰後,他被國府任命為駐日代表團團員派往東京。1952年,他轉而投效與自己政治信念較相近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後來還成為該國人大代表,直到過世之前,再也沒回到故鄉。
參與台灣民眾黨創黨會議的黨員之一的廖進平則一直留在台灣民眾黨內。跟蔣渭水一樣,他也參加了1931年2月18日 的第四次黨員大會,當場也被日本警察逮捕,也一起在翌日被釋放。戰後,廖進平出任「台灣省政治建設協會」(簡稱「政協」)理事並兼任經濟組長。二二八事件發生後,他跟許多政協幹部一樣,進入事件處理委員會擔任委員。政協與國民黨台灣省黨部關係良好,因此,在事件發生後,被陳儀政府利用來協助處理問題。
3月6日下午,廖進平接獲消息,得知老蔣已調兵來台。他於是恍然大悟,知道已被誘入一場兇險的騙局,這才趕緊解散所屬的「忠義服務隊」(負責在事件中維護秩序的「糾察隊」),並矚幹部逃命要緊。
他的判斷沒有錯,他跟陳炘一樣,都名列於陳儀呈報給蔣介石的「人犯」名單中,罪名都包括「陰謀叛亂」。
3月18日,他正在八里候船,準備潛逃海外時,遭到
三卡車的憲兵圍捕。當時53歲的廖進平自此消失,只留下「交三千元給傅班長」的字條,由憲兵隊傅班長交給其家人。今天,在官方二二八受難者資料中,他的
「受難事實」是「失蹤」。根據淡水居民所言,3月23日 上午有一批人被送到沙崙槍決,廖進平可能也在其中。
廖進平先生當年反對帝國主義,常常變賣土地以換取金錢從事政治活動,二二八事件之後失蹤四十年,身為長子的廖德政才間接獲得一份文件。那是1947年3月13日 陳儀呈報蔣介石的電文,記錄著:「一,陰謀叛亂首要。二、向美國領事館提出『將此次台灣二二八事件真相,向國內及全世界報導,並請予主持公道』之辱國要求。三、經常利用該協會定期講演會,發表抨擊政府、不滿現狀、挑撥官民之荒謬言論。」至此,廖家方才明白,父親被列為十七主謀之一,失蹤地點在觀音山下的八里。
廖德政的一幅油畫《對話》,左右兩片樹林,是兩群談話中的男女,他們是畫家的兄弟姐妹,徘徊在淡水河畔往八里的渡船頭上,不時耳語著:「已近黃昏了,爸爸按怎樣還沒回來?」一條船在河中央搖晃而影像模糊,是父親乘坐渡船歸來了嗎?「不,這次又格式空等啦。」無望的夜晚,緊接著黃昏而來;每日清晨太陽重新昇起,就是另一個希望的開始,極少黃昏與很多的觀音與很多的觀音清晨作品,表示廖德政一生對父親從未減滅的懷念,那蒼穹下的觀音山,就是父親的化身。
廖德政熱愛台灣的綠色土地,他可以每天記錄身邊的花草,和花草說話,看著它們的成長,聽著他的敘述,感受到他臉上那種光芒是對生命的熱愛,每一片葉子,每一朵花,甚至是一個石頭,對他還說都是有生命的,可以對話的好友,是基於這份萬物平等的心,讓他可以用一生投入在繪畫的內心世界中,然後締造出不凡的成就,是熱愛讓他不凡,而非對成就的追求。
聽他描述對台灣水氣的拿捏和掌握,深深的感動,台灣非常特殊的氣候就是溼度,水氣壟罩著全台灣,在不同高度、不同陽光和不同的季節中,無時無刻的變幻著,「空氣感」和「溼度」是台灣畫當中很重要的特質,台灣畫當中不容忽視的一項內涵。
他說:「三十年前我來天母居住之後,才比較了解,因為早上起來,看見樹葉啊草啊甚麼都都還濕濕的,那個濕濕的水氣的感情,要如何表現可以感受到水氣,除了光以外裡面還有水氣!」他用著一種沉吟的口氣說:「嗯…難說耶,台灣的水氣要怎麼畫,那要靠全面的色調…」所以他一張畫可以畫兩年、三年、五年十年,就是要一層一層把他所發現的水氣「抓出來以後再加上去」他說:「大家問我說我二十年前的畫還在改?我說不是改啦!我是加筆,是氣有些還不夠,還出不來,現在再加些色調上去,當時沒想到的現在想出來了」台灣藝術大學校長黃光男說:「他作畫的態度和他做人一樣,非常認真非常細心,他要內在,他要一個自然的靈魂。」
做他最真的自己,他說:「我不是只有表面的顏色,我要畫深入到裡面去,水裡有魚在游,看不到但是有感覺,土裡有蚯蚓在叫要聽得到,那個意念下去。」「花的香味每一朵都不一樣,那要怎麼畫?可以說是無形的,畫面的色彩線條畫出來是靜止的,是定的不是動的,但要讓看的人說:哇!風在吹,讓人覺得說那個氣,氣吸起來再放下去,放在這上面,啪的抓起來,抓到才有辦法出來,看不到抓不到沒辦法出來,花是我我是花。」
看到這裡深深感動了起來,那就是一種尋伺喜樂一心的感覺吧?!很謙虛很浪漫又很認真很由衷,傾聽,讓他和花草和溼氣融為一體,然後可以捕捉到天地之間的大美和動感,再一層一層地放到他的畫布上,鋪陳出他的藝術人生和藝術顛峰。
他對綠色層次豐饒的掌握,在台灣可以說無人可及,觀音山畫出一幅又一幅他對父親的思念,《蟹與瓶》是爸爸愛吃的毛蟹和小酒,等的爸爸回來吃;《觀音紅霞》畫的則是他對妻子的思念。廖德政說:「畫畫使我忘記許多悲哀,生命的尊嚴,卻無法在我心中消逝,所以我在畫面上提出許多美景,希望有一天,終究能實現。」「臺灣人長久以來,好像是被關在竹籬笆的雞,日日看見廣大清澈的天空,卻只有地上兩腳步的自由,不敢偷跑,只有寄望竹籬拆除,早一日享受真正的陽光。」《清秋》的天空與白色公雞的距離,被畫家以理性的技巧,拉得十分遙遠,使得真實的大自然,竟彷彿如夢般無可蹴及。
陳澄波是二二八事件中美術界唯一的犧牲者,廖德政則是未亡人,一位終生追求和平的畫家,228的受難家屬。廖德政把內心的所有希望和最豐富的語言,都用繪畫裡的顏色、線條和一層又一層生命的加筆,表達著他對生命的熱愛。深深感動著他寄情藝術的和平,裡面更有著滿滿對世間對台灣的熱愛。
然而馬英九和中國國民黨至今仍然選擇性的處理二二八事件,他們的反省、認錯,與宣揚,都帶有特定的政治目的。老實說,這樣選擇性的看待歷史,並不是在從歷史吸取教訓,而是在利用歷史。這樣的動作,不是在尊重歷史人物,而是拿死人做宣傳。
這些受難者或是未亡人的故事,長期以來都被現實的失落所掩蓋,直到1993年第一次舉辦以228事件為主題的畫展,這些故事才逐漸為臺灣人所知,一幅幅畫的內容,顯示228事件背後,偉大的人性光輝,才終於讓人慢慢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