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參加台灣教授協會舉辦的「台灣人的覺醒與自救」座談會。
一到會場,先是吃了一驚,大部分坐在位置上的,都是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很多應該都是二二八受難者的家屬。自己認得的人不多,一眼掃過去,只認得《牽阮的手》的田媽媽,和出生於上海、卻在台灣落地生根,支持台獨的張志群老伯伯。
當聽到二二八公義關懷協會周振才理事長說:「時間,對於二二八受難者的家屬,越來越不利了,國民黨卻還繼續存在,而且執政」,我心底非常地痛,明明是這些人,承擔了台灣人的苦難啊,台灣社會卻正在快速稀釋著這極其殘忍的創痛,讓草率縫合的傷口,在表面下持續潰爛。
1947年的屠殺,以及隨之而來、將近四十年的噤聲,讓這分傷痛完全無從抒發,所以,二二八的傷亡其實遠遠超過了任何學術研究的推估數字,因為,死去的,還有千千萬萬台灣人的心。儀深教授說:「我們都是死亡人數。」是的,只要轉型正義一天不落實,台灣人的靈魂就無法起死回生。
在場與談人,包括率先研究二二八的李筱峰教授,從事二二八口述歷史研究的陳儀深教授,和台教會會長張炎憲教授,都強調「了解過去」對於「面對未來」的重要性,認識歷史,絕對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瞭解苦難生成的原因,以避免重蹈覆轍。走入悲情,絕對不是為了滯留於悲情,而是在其中產生動力,才能繼續往前邁進。
從郝柏村那麼急著想要掩飾二二八,就可以看到,國民黨至今仍深深恐懼面對真正的歷史。但令人感慨也憂心的是,因為讀了國民黨寫的歷史,許多台灣人,至今仍感念著二十世紀與毛澤東、史達林、希特勒並列為四大殺人魔王的蔣介石。也因為,很多台灣人從沒認清,國民黨和共產黨政權的極權本質是一樣的──運用文宣戰從事思想控制,以龐大情治單位進行恐怖統治,以黨意踐踏人性──所以,對於情報頭子蔣經國年輕的時代,懷有一種不切實際的美好想像。
晚上,Sarah請我去看演出,正好就聊到,她是1984年來到台灣的,主修新聞的她,正是以江南案為主題寫了研究論文,她也清楚記得,連當時的英文報紙,有的部分都會被黑筆塗掉,或是有幾頁根本黏起來打不開,其中有一張被遮起來的照片,就是毛澤東和蔣介石的合照。
今日,馬政府,跟中共合作,聯合媒體、司法、學界操弄民意,快速奔返黨國共構的體制,技巧上更為精湛了,台灣人,需要更高的警覺性、自主性以及道德良知,來捍衛先人以血淚、性命、親情、人身自由所換來的民主及尊嚴。
看到在座年事已高的老先生、老太太,我感到非常慚愧,更升起一股使命感:我要更努力地講述我所知道的二二八,讓台灣的過去,與我此時此刻的生命,不斷對話。我想,不論一個人有沒有親身經歷過二二八,是不是政治受難者家屬,這些歷史的錯誤,是每一個台灣人都有責任去面對與承擔的。
離開會場時,看到張伯伯與張媽媽的既謙虛又溫暖的笑容,溫暖得教人自慚形穢。慚愧與感恩,是推進生命的燃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