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星期五。」
「還有呢?」
學生有點摸不著頭緒,繼續著細碎的討論,我再丟出一句「世界卡廷紀念日」,他們又愣住了,「老師,你在說什麼?」
1939年,德國與蘇聯簽訂互不侵犯條約,兩國聯手瓜分波蘭,蘇聯佔領波蘭後,為削弱波蘭國力,在史達林的簽字核准下,以此次戰役中俘虜的波蘭軍官,為下手對象。從1940年4月到5月期間,在卡廷森林等三個不同地點,約有22,000位波蘭軍官被屠殺,他們的身分包括高級將領、教授、牧師、作家、記者、工程師、律師、貴族等,蘇聯有計畫有組織的剪除波蘭社會菁英。
學生約略了解「卡廷慘案」後,在螢幕裡投影出一篇英文小短文。
He was 10 when his father was taken away. The family were never told what
had happened to him, and for years his mother hoped that one day he would
return from a Soviet prison camp.
But the subject was taboo, so she could not talk to anyone about it.
The Polish communist government blocked all public debate. The families
could not even comfort each other.
才剛放映出來,台下馬上喊著,「老師,不要啦!」
「老師,我們最討厭英文,跳過跳過!」
知道學生只是排斥下的直接反應,覺得他們只要心靜下來,一句一句慢慢看,還是猜得出大概的意思,不放棄的說,「沒關係,老師的英文也很菜,我們慢慢來,會的同學講大聲一點,不會的同學就用聽的,我們一起把這篇短文弄懂。」
等到學生大致理解後,再加上一句,「這是一位82歲老人的故事。」
「誰呀?」
螢幕裡,出現「安德烈‧華依達 Andrzej Wajda」的字樣,「他是誰呀?」,學生還是不解地追問。
沒有正面回答問題的我,在螢幕裡又秀出另一段小短文。
All of us, the Katyn children, are obsessed with the tragedy of Katyn and
what happened to our fathers. But I remember him, even his smell I remember.
這次,學生沒有反彈,很認真地讀著,引導他們把最後兩句話翻譯出來,「我記得我的父親,甚至記得他身上的氣味。」
這時,才正式回答學生剛才的提問,「安德烈‧華依達是一位波蘭導演,他在82歲的時候,拍了一部電影Katyn(台譯《愛在波蘭戰火時》),就是在講『卡廷慘案』……」,說到這裡,欲言又止,考量的是接下來要放映的影片,會不會嚇到學生?提醒著「等一下的影片,如果看了會不舒服,講一聲,老師就會停止。」
因為,準備的是電影裡最有份量的部份,冷酷、寫實的屠殺過程。
……受刑者在檢查個人資料後,雙手反拷,帶入封閉的小房間,立刻從後腦槍決,屍體隨後從對門搬出,轉移到門外等候的卡車上,牢房裡每殺一人,蘇聯士兵便用水桶衝去地上血跡,然後下一個受刑者被帶入……
看著螢幕上一次次血腥的槍決,全班靜默,我輕輕的說,「那個孩子,10歲,父親就離開了,他一直記得父親的味道,在他82歲的時候,拍了一部電影,說著屬於父親時代的故事,甚至,他必須把父親死亡的過程,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的拍出來……」
「他的心一定很痛!」
十四歲的學生,能說出這樣的話語,感同身受,相信他們的心也在痛!
「卡廷慘案過後七年,1947年,從3月到5月,地球的另外一端,也發生類似的大屠殺,死亡人數估計約18000~28000人,只是,到現在,2012年,那個地方的人還沒有真正面對那次的大屠殺……」
雖然,教室昏暗,還是看得到學生的眼睛從正前的螢幕轉向站在角落的我,「知道老師在說什麼嗎?知道嗎?」
看著學生圓亮的眼神,再輕輕的問著,「知道老師在說什麼嗎?」
角落中,聽到一個男生的聲音,「二二八!」
「希望有一天,台灣能拍出二二八的故事,真正的二二八,可能會很痛,但是,我們不怕痛,我們會在痛中站起來」,意猶未盡,再加一句,「老師相信台灣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