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6日 星期日

堅守會議正義的專家學者

(02-26-2012南方朔)

台大獸醫專業學院院長周晉澄,受邀參加美牛技術諮詢小組會議,他要求會議公開,並逐字公布大家的發言,他的意見未能被採納。
其他與會專家也不願意,農委會甚至要求與會學者專家不得對外發言,周晉澄院長對這樣的閉門會議不能接受,他拒絕為不公開的會議決議背書,因而在會議開始十分鐘即憤而退席。對周晉澄的勇敢、正直、堅持讀書人風骨的表現,我由衷的表示敬佩。

周晉澄這樣堅守會議正義原則的專家學者,在台灣真的已經很少了,因此周晉澄的此種表現,我真的為他的前途擔心,以後政府若有相關的問題,一定不會找他當諮詢委員或評審委員,他在學術政治上必然前途有限;說不定將來在申請國科會及教育部研究補助時也會多生波折。
因為他的行為已違犯了當今學術界的習慣價值,一定會受到體制性的懲罰。因周晉澄的案例,其實已碰觸到了當代政治上最重要的兩個課題:一是政府如何透過民意和專家意見的操弄來為他們服務,一是專家的控制及懲罰機制是如何在運作的。
在將近一百年前,美國近代最傑出的評論家李普曼Walter Lippmann)就已指出過:現代政治最大危機之一,就是政府已會用欺騙、宣傳、新聞的選擇性報導等各種伎倆來從事民意的操弄李普曼將這種機制稱為 「政府在加工製造人民的同意」,李普曼並表示這種操弄民意的手法其實是在與日俱進之中,手段也愈來愈細膩。
就以現在的馬政府為例,它對操弄民意早已爐火純青,當一個問題發生了,它就懂得利用媒體及名嘴展開排山倒海有利於它的宣傳,並透過自我審查將不利於它的訊息自動抹除,或將焦點模糊掉,然後人民就會在迷迷糊糊中讓某件事按照他們預期的方向發展。這種利用排山倒海的宣傳來製造民意的手法,這次大選的「九二共識牌」就是個操作得最純熟的例證。
官學勾串 背書黑箱作業
而在民意的操弄裡,用專家學者來背書乃是最常見的手法,並已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體制。當一個問題出現了,當官的知道自己權威不足,就會找一堆專家學者來背書, 用專家學者的專業權威來掩護不正當的政策。當代美國學者雅可比Russell Jacoby)即指出過,由於學術研究工作枯燥而寂寞,如果能和有權者利益掛勾,即有可能成為專家名人,如果背書工作表現得很好,一定會有很多獎勵,甚至 撈個局長或部長幹,這乃是有權者找專家來背書的合作機制為甚麼那麼容易形成的原因。
當今的馬政府,早已有龐大的「官學勾串體制」,每個部會 處局署都有一個專家學者的同路人名單,必要時即以顧問、諮詢或評審的身分用來背書。他們的背書會議永遠是黑箱作業,而且為了防止出意外,一定是官員代表過 半,萬一會議失控要表決時,他們也可穩操勝券。這次美牛諮詢會議的會議不公開,官方代表過半,其實乃是常態,專家學者本來就是用來護航背書的。
這次美牛談判重開,整個論述邏輯顛顛倒倒,它最先把美牛談判和「美台貿易暨投資協定」(TIFA)掛在一起,不重開美牛談判,TIFA就沒有希望,損失會很 大,這是在嚇老百姓,現在陳揆已表示美牛談判要和TIFA脫鉤,可見美國對台灣的談判已打了回票,縱使重開談判,美國亦不會簽TIFATIFA的問題鬧 過後,最近已在東拉西扯瘦肉精無害的問題,急急忙忙要找專家來為荒唐的政策背書,操弄民意簡直已到了非常粗暴的程度。周晉澄拒絕背書,乃是正當的選擇。要打破「政學勾串」、操弄民意,除了會議透明空間外,其實並沒有別的方法。
避免操弄 拒當背書工具
因此,我對與周晉澄一同出席會議的其他專家學者不得不表示遺憾,他們堅持會議必須不公開,因為只有不公開,他們的良知才可避免受到公開檢驗。近代的會議控制方式之一,乃是秘密的多數決,秘密的多數決這種會議方式,可以讓出席會議的人很容易推卸良心責任,一個不正當的決定是別人大家做的,不是我做的。他們不知道,當他們從欣然當背書工具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進入了那個共犯結構!
近代有權者早已習慣於操弄民意,整個美牛問題就會是操弄民意的斧鑿痕跡周晉澄的退席顯示要避免被操弄,專家學者一定要有道德勇氣。當專家拒絕當背書工具,老百姓才不會被唬弄,真正的公義才有可能!